解開百年謎團搶救2600萬人的記憶

2009101215:05

 

 

 
解開百年謎團搶救 2,600萬人的記憶
 
 
 
 
商業週刊第1087期 2008-09-22 撰文者:曠文琪!
(蔡立慧提供)
 
最高票中研院新院士蔡立慧,找到控制失智的開關
蔡立慧,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大腦與認知科學系教授,
靠著阿茲海默症的研究,成為今年中研院院士選舉中
最高票與最年輕的女院士。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站在十字路口,
卻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看著最愛的人,卻再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這是阿茲海默症(Alzheimer's disease),
也就是俗稱老年失智症、
老年癡呆症的標準病徵。在全球,已有二千六百萬人得到此病。
超過六十五歲者,罹患此病的比率約5%到10%;
超過八十五歲者患病機率則高達50%。
 
可怕的是,這個已經存在人類歷史超過一百年的病症,
至今,找不出確切病因、無藥可醫,遑論預防。
即便美國前總統雷根與英國前首相 柴契爾 夫人,
面臨阿茲海默症時,也只能眼睜睜的讓病魔,
將他們腦袋的記憶,無情的啃食。
 
「至今,大家都仍像是在黑暗中摸索治療的方式,」
台大醫院神經部主治醫師邱銘章說。
 
「但她的研究,給了大家一道曙光,」中研院研究員 沈哲鯤 博士說。
 
她,就是蔡立慧,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大腦與認知科學系教授,
靠著阿茲海默症的研究,成為今年中研院院士選舉中,
最高票與最年輕的女院士。
她的研究,
讓著名科學期刊自然(Nature)與科學(Science)大量刊載。
 
過去,有關阿茲海默症的病因研究,
大多停留在腦中「老人斑」的形成上,
但是蔡立慧卻找到了另一個可能的病因。
當大家都以為,一旦人患病之後,
記憶一旦消失,就不會再回來,
蔡立慧卻提出了,記憶可能再恢復的證據,
也就是,阿茲海默症是可能被治癒的。
 
「我就是ambitious(野心,雄心壯志),你也可以說很tough(強韌)。」
外表看來溫柔的蔡立慧,
在越洋電話中這樣形容她自己。她沒有誇張
「你看她的研究,就會知道她很聰明。
還有,根本天不怕,地不怕,」
中研院分子生物所研究員薛一蘋說。
「我很希望我的研究可以救人,去改變世界。」
中興大學獸醫系畢業後,蔡立慧到國外求學。
「直到看到很多不同的人後,我才開始想,
我是怎樣的人,到底喜歡做什麼?」
最後,喜歡深入問題找答案的她選擇了研究之路。
 
「我就是雄心壯志!」從分子生物學切入,
大膽另闢蹊徑
 
當時,碩士攻讀分子生物學,博士攻讀病毒學的她,
一開始也是跟著老師做癌症研究。
而有關癌症研究的發現越來越多,只要站在前人的研究基礎上,
她可以很快就有新的進展。
不過,她卻把眼光轉至大腦神經的研究,尤其是阿茲海默症領域
,「當時幾乎很多人都是做病理研究,」
主要是觀察阿茲海默症發生後的大腦變化,
卻少有人能解釋出,為何而來。
 
「在這個領域,有太多問題無法獲得解答。」
蔡立慧想要以分子生物學的角度切入,
從細胞的變化形成去找出原因。
 
她的大膽,從這裡看得出。先不談大腦領域有太多未知黑洞,
很可能終其一生的研究,最後都石沉大海。
她要從分子生物學領域,跳到大腦神經領域,
「這代表你要非常大量的學習,」沈哲鯤說。
從大腦如何形成、神經如何發育、神經系統如何控制行為,
還有各種大腦疾病的病理,對她而言,都是新學問。
 
即便學完之後,「人類約有三萬二千個基因數,
每個基因也不只一個細胞分子,」中研院分生所研究員簡正鼎形容。
她要分辨出影響阿茲海默症的分子,如同大海撈針的困難。
重重關卡在她眼前。她卻說:「越難,越有趣」。
 
「我每天就是在一點一點的解開疑惑,」蔡立慧說。
當時,她發現以前研究癌症領域時,
專注觀察的一個名為CDK5 的蛋白質,
在大腦神經元發育過程,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同時,又有人發現,阿茲海默症患者的大腦裡頭
似乎有比較多名為P25 的蛋白質。
這中間到底有沒有關連性?
 
「我就是都去試,不停的試,」一九九九年,
蔡立慧研究團隊一篇登在《自然》雜誌上的論文,震驚學界。
她發現,人的腦細胞裡有一種P35 蛋白質,
如果分裂成為P10 與P25 的蛋白質後,P25 若失去控制,
就會活化名為CDK5 的蛋白質。
最後,細胞骨架中的主要成分Tau 會被磷酸化,造成我們所看見,
阿茲海默症患者大腦X 光圖中的神經纖維化情形。
 
「這等於是給了阿茲海默症病因,第二個解釋。」沈哲鯤分析,
過去幾十年,大家認為阿茲海默症是,
類澱粉樣蛋白在大腦皮質及海馬回中過度分泌而大量沉積,
導致神經元傷害,所以產生老人斑塊和神經纏結。
 
但現在,蔡立慧的研究找到另一條路徑,並讓致病的源頭更清楚。
但一開始,蔡立慧的發現,備受批評。
「其他科學家覺得怎麼會是一個從另一個領域的年輕人做的,
會去質疑研究過程的嚴謹。」
「我那時也無法諒解,他們怎麼這樣說,」
蔡立慧原本冷靜的語氣忽然有點高昂。
後來呢?「我覺得結果會證明一切,重點是,
我的研究對病人有沒有幫助,我不能去管別人。」
直到2004年,其他人開始大量研究,印證了蔡立慧的說法。
五年時間,孤單中,蔡立慧仍執意前行。
 
「每一天都很緊張」
發現記憶能恢復,但離造福世人還很遠
 
2007年五月。蔡立慧的研究團隊在《自然》發表了另一個發現。
她直指,從動物研究中發現,患了阿茲海默症的老鼠,
仍可能透過環境和藥物的刺激,找回記憶。
 
她替小老鼠進行基因改造,把會引起阿茲海默症的蛋白P25,
改為可以人為控制啟動或是關閉。
結果發現,小老鼠在P25 關閉的時候,
可以順利避開電以及通過迷宮,
找到食物;一旦啟動P25 之後,就會慢慢忘記這些技能。
但是,當研究人員去塑造一個快樂的遊戲環境給小老鼠,
或者是投入一種名為HDAC 的抑制劑時,原本失去記憶的小老鼠,
不僅記憶回來了,還會比以前學得更快、更好。
 
「這代表人的記憶沒有真正消失,
只是連接這些記憶的神經通道被阻住了。」
「這就像長途電話線,有時會斷訊或聽不清楚,」
但通路仍在,只要打開開關。
蔡立慧認為,阿茲海默症的病人,是可能恢復理智的。
 
蔡立慧不知道這個研究結果到臨床實驗,最後化為藥物來治療病人,
到底還需要多久時間。
學界看她眼前的路還很漫長
,「有找到另一個pathway(通道)當然很好,
但是都是要走到最後(藥物能在人體證明療效)才算數,」
台大神經科醫師邱銘章說。
 
「我只能加快我的速度往前走。」「我每一天都很nervous(緊張),
都在想,如何能做出更好的實驗。」
從一九九四年投入至今,十四年的時間,
她從門外漢成為腦神經學專家。
「這要有很強的意志與企圖才做得到,」薛一蘋說。
她指的,不只是學術的關卡,還有性別與華裔身分。
 
「我沒有特別去注意性別的事情,
我就是埋頭做,做到後來抬頭看,
好像真的很少女的科學家。」
每天工作至少十二個小時。
我女兒,很小就到實驗室來看我工作,」蔡立慧說。
 
「不會覺得辛苦與犧牲太多?」記者問。
 
「怎麼會?」「我對記憶,真的很有興趣。
記憶為何會消失,為何會形成,
為何人常會忘掉眼前的事,但卻對童年記憶念念不忘?」
她又開心說起,
之前她進行的一項研究如何靠控制CDK5去消除人的恐懼記憶。
如果成功,那麼從伊拉克戰爭歸來,或因重大傷痛事件所苦的人,
或許就藉由藥物獲得解脫。
 
「那天,外婆忘了回家的路」不畏艱難,只因她忘不了那失落的臉
 
為何能對研究記憶這件事情,執著至此?她怎麼會相信,
自己就能解開這個千年來沒人解開的謎團?
好強的蔡立慧,最後說了一個很柔軟的故事。
 
「那時候我才三歲。我一出生,我爸媽就讓我住在基隆,
跟外婆一起住。她會帶我去菜市場,買菜啊,一起吃麵,
然後有時候會坐公車、去醫院。
結果那一天,站在馬路上,她忽然看著我,
然後問我,我們該怎麼回家?」
「那個表情,到現在我還記得……(停頓一下),就是很失落,
我知道她是真的不認得,真的不認得,
最後,是我牽著她回家的,」
到後來,我們才知道
,那就是阿茲海默症……。」
 
「我一直以為我忘掉了,但,其實沒有。」
每當蔡立慧研究遇到瓶頸與挫折時,她常常會想到,那時外婆的表情。
就這樣,四十五年前一個傷痛的記憶,被當年的小女孩化為力量。
她無法替已經去世的外婆找回記憶,但只要再努力點、更堅強點,
或許有一天,就能替兩千多萬人,
把暫時按上「off(關閉)」的記憶開關,重新打開來。
 
小檔案_ 蔡立慧
出生:1960 年
學歷:美國德州大學西南醫學中心病毒學博士、
威斯康辛大學分子生物碩士、中興大學獸醫系
經歷:哈佛大學醫學院病理系教授
現職: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大腦與認知科學系教授
與研究員、中研院院士
 
*六種方式教你多存「腦本」
阿茲海默症目前無藥可以治癒,相關藥物只能延緩惡化。
目前,還有幾十種藥物正在進行臨床實驗,
大約需要三到五年才會陸續上市。
但臺灣失智症協會常務理事、台大醫院神經部主治醫師邱銘章說,
也不需要絕望,以下有幾種已被證明,是可以預防此病症發作:
一、飲食。沒有任何研究可證明吃維他命可以防禦疾病。
多攝取高纖、粗糙的穀類與青菜水果比較實際,
少吃油脂與高膽固醇食物。
二、保護腦部。不要讓腦部隨便受傷。
三、控制體重。太胖與太瘦都不行。
四、別離群索居。統計指出,孤單、寂寞的單身者
得到阿茲海默症的機率較高。
五、多運動。
六、常做會動腦的事。例如閱讀書籍、報章雜誌。
 
年輕存越多「腦本」,越多神經被活化,絕對有益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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